直到此時,我仍無法肯定,當時隔著電話線、兩顆素未謀面的心怦怦然地、無法克制地、似要衝出胸膛朝對方飛去的激動,是否就是愛?
那時,正當與男友處於低潮期,長時間單向的付出與維繫使我感覺疲累與厭倦,而你,也剛和交往多年的女友分手,兩個寂寞的人一下子便透過文字通上了電。你是隱身都市叢林的一匹狼,孤傲中蘊藏著原始而直率的熱情;而我,是個外冷內柔、單純而溫馴的小女子。我被你身上桀傲不馴的叛逆所吸引,你在我的身上找到一處溫暖的休憩地,當我們都褪去防備的外衣,一瞬間便掉入了一個彷彿戀愛的情境。兩顆心、兩份寂寞在一個隔絕的時空中相濡以沫,憑藉著聲音、文字,獲取類似緊緊相擁的甜蜜,卻又有著無法真正擁有對方的缺憾,這使得彼此更渴望對方、更想要緊緊的抓住彼此。我告訴你:「你給我的感覺,既熟悉又陌生,陌生得讓我忍不住想探索,熟悉得讓我想逃!」而你說:「這種感覺我從來沒有過,很特別、很怪……我從未如此想念著一個人,腦中卻沒有任何影像!」
這就是所謂的「網戀」,兩顆渴望撫慰的心,在internet空間裡偶然擦出了火花,迸出了光亮,沒有形體、沒有背景,沒有過去、沒有未來,只有兩顆心赤裸裸地對話著,因著內心深處最真實的聲音不顧一切的需索著。我相信在那當下你的真誠、我的悸動,那實實在在的存在過∼對你、對我。
還記得那一次,清晨五點多才掛了電話,你風馳電掣的開著車,從台北到中部來,人已經到我居住的城市,才打電話給我,你說你再也無法抑制自己,你一定要見到我、一定要知道這個讓他日日夜夜掛在心頭的人影究竟是什麼模樣?我心底暗暗嘆了口氣,不是對自己的外表沒有自信,而是深怕那僅僅可以存活在黑夜與隱匿空間的夢幻,在陽光普照的光亮現實中沒有容身之地。
終於,我們見到了彼此,在你的眼光中我知道自己並沒有使你太失望,而你的外表也算是一般女性會欣賞的那一種。在中台灣暖烘烘的陽光中,我們坐在咖啡廳裡,聊著一些瑣瑣碎碎的小事,席間的氣氛愉快而融洽,但是,總是缺少些什麼,不只是我這樣覺得,我相信你也覺察到了……當我們在現實生活中真正相遇,真正認識彼此,我們竟無法再有那樣的悸動、再有那種渴望擁有對方的感覺,我們只是生命中那許許多多偶然相識的、普普通通的朋友,也許多了一點熟悉、卻沒有預期的激動。那時我想,為什麼不能像我們當初應允的:「讓我們都永遠活在彼此的夢裡,不是很美嗎?」
後來,即使我們彼此努力的想要找回當初那份撼動我們心靈的感覺,但是感覺消失了就是消失了,誰也無法阻撓感覺離去的腳步,即使再留戀……而我,也從那段迷夢中清醒,我現在戀戀不捨的,到底是你、還是那份感覺?當初吸引我們彼此的,就是那份既深且沈、迴盪心底的悸動,現在,這份悸動既已消失無蹤,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呢?
我們真的愛過嗎?直到此時,我仍無法肯定,當時隔著電話線、兩顆素未謀面的心怦怦然地、無法克制地、似要衝出胸膛朝對方飛去的激動,是否就是愛?
但是我終於刻骨銘心的明白,愛情如果只以「倏忽而來、憑空而逝」的感覺為基礎,是無法成為維繫一輩子的愛情的……而偏偏愛情最讓人迷醉的、最能誘使人不計一切去追求的,就是這種無法言說的∼感覺吧?